2011年12月3日 星期六

你將面對的生活也可能是...

本來不想讓父母知道我的景況的,怕他們擔心,但有一次通電話時漏了餡。
被解雇後,我媽才跟我說她把朋友從海外寄給我的明信片全部轉寄來英國給我了。
「媽,不要再寄東西到這個地址了,我可能會收不到啦。」當時的我還在宿舍,一來是因為擔心跨海郵遞也許很容易把東西寄丟,二來就是擔心自己也許距離搬出去的日子不遠了,可能連那個包裹都收不到。
「為什麼?」媽問。
我才跟媽媽說了被解雇的事,但要她不要擔心,我說我會搬去朋友那邊住,這邊朋友很多。不過我要媽千萬別跟爸說,因為爸很容易緊張。剛抵達英國時,因為還在安頓生活沒急著報平安,三天後才打電話回家,才得知,爸說他慌得要命,居然說已經要催著媽,把我離家前交代好的一包緊急聯絡資料拿出來。這樣我怎麼可能讓家裡之到我的處境呢。

           雖然有人建議我一定要把這個經歷趕快分享出去,我自己心裡也有這樣的負擔,深怕別人經歷到和我一樣的事,但其實我過了很久才開始動筆,因為,說實在的,這些回憶實在是沈痛到讓我連回想的開關都不願碰觸。不是因為被開除、被踢出宿舍、四處流浪,而是因為後來面對兩個代辦機構寄來的說法在我心裡造成太多焦慮、調適住在別人家裡面對屋主與生活上不便的壓力的同時,無時無刻都在煩惱著積蓄、簽證、機票以及應該以什麼邏輯與陳述撰寫回應兩個代辦機構,早上趕著起床希望能夠聯絡I單位,又盼著他們在下班之前能有什麼消息,下午就戰戰兢兢地等待C組織會有些什麼宣判我得馬上接招;手機電子信箱開一整天、手機隨時待命、臉書是繼續面對一切的心靈支持、Skype和耳機商討對策和抒發心情、手機有任何簡訊通知都是情緒震撼彈,不知是錯過室友的快報,還是代辦的救命電話,或是代辦的苦苦相逼,好在還有是志工朋友從未間斷的溫情簡訊大大平衡了通訊產品所扮演的角色;晚上,面對「一天又過去了,今天的進度是」的惆悵,我得趕緊預備好如何面對屋主室友,還要努力想想今天晚上能採取什麼行動,為明天擬定策略、做好準備,該寫的信趕快寫,「這樣I單位在台灣明天一上班就可以收到信了,這樣他們才有足夠的時候採取些什麼行動,在下班前回信給我」,還要告訴自己,如果自己不夠積極與樂觀,那I單位就會跟著你的步調一起放棄了;深夜裡,面對自己的打開的行李箱和堆放的日常用品,思考著如何取捨停留在英國和代辦抗爭的底線、積蓄簽證機票的處理是環環相扣,我能在這裡住到什麼時候呢?我應該什麼時候跟人家開口說我什麼時候會走呢?其實,光是生活上的不便就足以消磨掉你的心志,試想,你能擁有多少空間呢?你會有書桌、收屜、掛起衣服的空間、座椅嗎?有一張床和容納得下打開後的行李箱就應該偷笑了,所以,大致上,行李箱和床面就是你的作業空間,也是收納空間,沒有自己的家的長期生活(我這樣過了兩個月)具體來說,就是蹲坐在放在地上的一張床墊上,望著一只陪伴著自己的大箱子,接著,彎著腰、拱著肩,在裡頭忙來忙去,也就是一直處在把日常用品從行李中找出來之後,然後在很短的時間內又打包回去的情境;其實,連每天能吃些什麼都不一定是你能自己決定的...終於安頓好一切,再一次躺下後,再一次面對自己—為什麼要繼續留在英國。

只能說,真的是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每一次試圖回想,都要重新經歷一次所有的情緒,當時的焦慮、不諒解、慌張、無助、電子書信中的一字一句一來一往與紛紛擾擾、一路上遇到的朋友的每一句話、每一則建議與評論、每一次受傷、每一個流淚的時刻。我很想寫,但又不想寫。還好,時間總是很好的解藥,回到台灣的機場裡,也許是因為換了個環境,我才終於有勇氣在電腦裡開啟了一個新的檔案,一個字,一個字地堆砌...希望別有人重蹈覆轍,也是給自己的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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